被狼叼走了的棒棒骨

wodema这章进度比我想象得更慢……但因为有些情节还是必须要交代一下，你们要知道我们叶还是那个叶，很厉害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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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烟灰缸堆满了熄灭的尸骸，被按瘪的焦黄滤嘴扭曲着盘踞在一起，簇拥成座小山，山尖残余一点暗红的灰烬，忽明忽灭地闪烁，山脚铺着厚厚一层烟灰，惨白得像是叶修遥远记忆中B市冬天的雪。

也许是南北方天然的气候差异，叶修来了G市的这许多年，从未见过雪，待得久了，他甚至开始有些习惯这里潮湿温暖的冬天，习惯这里黏软绵长的方言，习惯与他原本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直到这一刻，叶修放下手里的空烟盒，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会有点怀念B市的雪。

他记忆中的那片天空总是高远，不如此处蓝得那么湿润而氤氲，天晴时是干燥而明亮的钴蓝，映照着满地洁白净澈的霜雪，四合院的屋檐前垂下细细的冰棱，像倒悬的透明钟乳石，小时候总喜欢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掰下来一块舔，不仅自己舔，还怂恿着叶秋一起，然后兄弟俩笑嘻嘻地争辩谁手里的那块尝着更甜更好吃。也会堆雪人，打雪仗，攥一把雪往对方脖子里扔，缠在雪地里打滚嬉闹，直到被匆匆赶来的警卫员一手一个拎回暖气充足的屋里，还不忘暗地里挤眉弄眼地比划嘲笑对方的狼狈。

B市的冬天的确是冷的，严冬时的北风凛冽起来像是刀子，但晴天总比阴雨多，连积雪压折松枝的响声也是干脆利落的，没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纠葛。

不像南方，温暖的时候便罢了，若遇上寒潮，那冷便化成了水见缝插针地往肌肤里钻，钻进去了再结成冰，卡在骨缝筋膜里，冻得发木发僵，人像是能被这阴柔缠人的寒冷吞吃同化了，留不下半点温度。

叶修其实是怕冷的，要不然也不会当初选了来位于最南端的G市念大学。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他曾经向往过南方那种四季如春的温暖，以及明媚和煦的阳光，来了之后才发现，其实越是温暖的地方，往往冷起来越是让人不可忍受，太刺骨，太锥心。

十一月距离G市正式入冬还早得很，但今年的天气，似乎更要比往年冷得早一些，不是错觉。

叶修去浴室洗了把脸，浅红色的水流从他指缝间淌入下水道，叶修看见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那个新鲜的齿痕，盯了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创口贴，面无表情地盖在了上面。

然后回去继续工作。

他手上项目的棘手问题还亟待解决，根本没多少时间给他浪费在无谓的缅怀和哀悼上。他喜欢黄少天是真的，但黄少天从来，从来都不是他的全部，那只是他路上遇到的一个太阳，他贪恋阳光，跟着走了长长的一段，现在他觉得要不起了，那就和当初那样继续自己一个人走，也没什么走不下去的。

之前约到的原画师临时反悔，后来再找的替补人选离叶修的要求又总差上那么一点，细节沟通上面反复确认又修改，但仍是差强人意，对面的原画师都快被叶修这边整崩溃了，上线交稿时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一副你再让我改我就跳楼给你看的样子，搞得叶修也很头大。

这个项目是他的全部心血，每一处他都尽全力去做到更好，着实不想在这么重要的地方选择将就。

结果就是，那个可怜的原画在被无情地打回第二十一次图稿后，彻底GG，拿了一笔丰厚的补偿款默默跑路了。

工作室那边还跟叶修如实转达了对方的原话，说就你们老板这种变态要求，市场上根本不可能找到能满足他要求的人，明明是个外行，还非要指手画脚的提一堆有的没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项目而已，差不多画画就得了，还想搞得跟国际3A大作似的，矫情。

“……差不多就是这样。当然我是第一个不认同他的看法啊，这人明显是自己能力不行推卸责任。不过叶哥……”负责工作室日常运营的何瑞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里给叶修提出建议，“你要不要稍微……呃、再放低那么一点点要求？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真不一定能找出那么符合的人选顶上。”

“小何啊……”叶修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你说我平时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了。”何瑞有点懵逼地应了声。

“那我给你开的工资呢？”

“很高……”

“那就是了。”叶修一拍桌子，扬眉笑道，“我的要求要是放低了，那就是对你能力的严重侮辱和不信任啊，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呢！一个原画而已，市场上人那么多，总能找到更好的。”

“但我们的项目可只有一个，你说对不对？”

“呃、对……”何瑞苦笑着应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其实他老板人是真的不错，年轻随和没架子，虽然有时候说话一针见血到让人脸疼，但也都是实话实说。生活上漫不经心，和底下员工什么都能聊，唯有工作上一丝不苟，每回出了什么问题，都是他第一个想着法儿去解决，加起班来比谁都狠。所以对着叶修，何瑞也实在给自己找不出什么其他借口去拒绝对方的要求，无论这个要求会有多么困难。

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叶修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慷慨解囊，提前预付了他八个月的薪资让他拿去垫上了他弟弟的手术费，他们家现在说不定就只剩他一根独苗了。

何瑞知道他家老板是自己创业，手里有点积蓄，但绝没有多到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为了凑出那点钱给他，工作室差点连个专门的策划都聘不起，还是叶修亲自学着写了一个月的策划案，明明是那么讨厌文案工作的一个人啊。

哪怕深知在当今这个社会上，创业多半意味着沉舟折戟，能成功的不过万分之一，时运努力眼光缺一不可，但如果有这样的幸运儿，他觉得他家的老板该是其中一个。

叶修又陆续叮嘱了他一些其他的事项，只是项目开发到这个地步，后续的工作只会越来越琐碎细致，叶修人在G市，沟通起来大多是通过他这边转达或者电话会议，有时候多少会有些不太方便。

临近挂电话时，何瑞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老板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G市那边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吗？

叶修是B市人，何瑞跟他最久，自然也比后来的新人们知道得更多些。虽然他们的小工作室不少人都天南地北地隔着，平时全靠网络一线牵，但几个核心员工还是都驻扎在B市，只不过除了何瑞去年夏末的时候来G市见了一回叶修，其他人对他们这位年轻老板的印象，多还是停留在那一把总是含着点笑意，懒散低哑的烟嗓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快了。”

何瑞听到叶修似乎笑了笑，第一次没有模棱两可地推诿，而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好久没见到雪了，想想还真有点怀念呢。”

这便是有了盼头，何瑞闻言看了眼窗外高蓝透澈的天空，由衷高兴地回道：“除了小时候，我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期盼B市赶紧下雪。”

“行了行了，我更盼着你给我把原画找来，咱再谈下雪的事行不？”叶修低笑出声，打断了他一厢情愿的憧憬。

“是是是，叶哥放心，豁出我这发际线不要，也保证完成您交代下的任务。”

“诶哟那可不敢，我们工作室还靠你平时出去撑个门面跟客户交涉呢，英年早谢可不像话。”

“叶哥你说谁早泄？？”

“谢顶的谢，小何你这满脑子都什么淫秽色情的思想啊。”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忽然道，“先这样吧，我刚好像有人打我电话，先挂了。”

“一起加油啊。”

“嗯，一起加油！”

他就是这样值得追随的人啊，何瑞挂上电话，不自觉地对着待机中的电脑屏幕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所以我愿为你的明朝荣光，倾尽我微薄之力。

只是这原画师……想想还是好头疼啊。何瑞无奈地点开页面刷新了一回先前发布的招聘启事，想了想，将薪资福利那一栏又填上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数字，只不过能不能钓着他家老板想要的那条大鱼，他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要不然，明早去庆国寺烧柱香好了，也不知道菩萨现在的业务是不是全国连锁，谢天谢地赶紧给他送个合适的人选过来吧。

……

叶修看着列表里两个未接电话，是同一个名字，犹豫两秒，直接回拨了过去。

那边几乎是一下还没响完就接了电话，连珠炮似的蹦出一串话：“喂喂喂？叶修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刚刚我打你半天都不接，跟谁聊那么久呢……”

叶修没兴致听他多说，直截了当地打断他：“黄少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淡淡的，字里行间都存着两分显而易见的疏离感。

黄少天瞬间蔫了，支吾了一会儿才说：“那个、我后面几天要跟我爸去外地考察一个项目看看有没有深度合作的必要，明天一早的飞机，应该是没空过来了。”

叶修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黄少天顿时急了：“你也不问问我去哪里，要什么时候回来！”结果这话说完他自己先颓丧下去了，大概是怕从叶修口里听到更让他不舒服的回答，立马又接了一句，“算了算了，反正我不在的几天你别乱跑，乖乖呆在家里面，等我十天后回来再说。”

十天。

叶修终于有了点反应：“黄少，我觉得有些话我们也许应该趁早说清楚，拖得太久了也——”

“叶修！”黄少天猛地拔高了嗓音，但反应过来后，声音又渐渐弱了下去，“那个……我之前给文州打过电话了，先前的那回事，算是……”他咽了咽唾沫，迟疑道，“我的不对。我也是太生气了，你别太放在心上啊……”

叶修无声地弯了下嘴角，眼底的神色却泛出一点空茫的痛楚。

别放在心上。

一个人到底要多天真，才会在伤害之后，觉得用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抚平所有被蚀出的空洞。还是黄少天觉得，一句这样放低姿态的道歉对他已经算是莫大的赏赐？

“我没放在心上。”他的确没放在心上，他早已经将被蚀空的那一部分心脏，沾着血连着筋，都切下来一块儿不要了。

叶修垂着睫毛，静静地问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叶修……”黄少天小声地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换做往日，叶修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早就炸了，但今天不一样，自从他出了电梯和喻文州打电话确认过之后，叶修临别前的眼神和话语就一直纠缠在他脑海中，按下AB键似的循环上演。

他是不是很难过？黄少天得知真相后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叶修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清的眸子，心脏也像是紧跟着坠进深海，被强劲的压强逼迫得喘不过气。

“反正你要在这儿等我回来，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走。”黄少天咬着牙，用强势的语气竭力掩盖着他潜意识里的不安。

叶修叹一口气，挑着黄少天的前半句话答道：“我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的。”

至于后半句的承诺，他已经给不起了。

他能给黄少天的，就只剩一个他们之间早该有的结局。

“我一会儿给你卡里再转十万，你爱怎么花怎么花，不够再打电话给我。”黄少天没听出叶修的弦外之音，顿时高兴了不少，便想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们平时哄小情人的法子，依样画葫芦地照做。

“够了。”叶修很轻地笑了一声，嘲讽地勾起一边唇角，只是电话那边的黄少天看不到，“谢谢黄少。”

他没法说黄少天对他不好，作为一个金主，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真的够了，他已经懂得不要妄求。他也不想再试图去委曲求全地改变什么，没有意义。

黄少天后面又叽叽喳喳地和他说了一堆，叶修也没认真听进去多少，偶尔敷衍似的应了几句，后面估计是黄少天那边手机快没电了，才只好打住刹车，挂了电话。

叶修坐在书桌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一样的言辞，在他这里就是借口，在喻文州口中才算得上证词，黄少天的双重标准，还真是有一点伤人。 

 

但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他跟他们，很快也就没什么继续牵扯的机会了。

叶修想起喻文州电话中失落的语气，生出一点歉然，他其实是真的挺想交对方这个朋友，可惜，遇到了这样的事。相见，又何尝不是一种尴尬。

不如不见。

这一天的糟心事弄得叶修也有点心力交瘁，晚上下楼随便买了点东西填肚子，看了会儿资料就早早上床睡了。然后次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叶修正在书房里和设计师连麦讨论关卡设置的问题，何瑞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这位同学，你最好有个很好的理由打断我哦？”叶修捏着麦克风，漫不经心地冲对方笑道。

“有有有！叶哥！菩萨真显灵了！”何瑞在那边兴冲冲地叫道，“今早上没白起一个小时特地跑去上香！”

“等等……上什么香？”叶修登时有点哭笑不得，“都二十一世纪了，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小同志。”

“叶哥，你先看看这个再说。”何瑞神秘兮兮地一笑，QQ上传输过去一个压缩文件。

“咦？终于舍得跟我分享你的小老婆们了？”叶修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开了句玩笑，然而等他打开压缩包，点开第一张图片时，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你新找的原画？”

“如假包换。”

叶修一连看完了接下来的四五张图稿，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道：“我说你咋就不早点想着去上香呢？”

何瑞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以前也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啊……”

“这人什么来头？”叶修也不跟他开玩笑了，坐直了身体一路追问，“这种水平，拉出来跟上回那个比那都是碾压级别的，这画风也瞧着陌生，新人？还是哪家的大神跑出来想赚外快了？”

“详细信息还不清楚，我从寺里回来刚收到的邮件。哦，不过我记得他图上右下角好像都有个水印来着，估计是人笔名吧。”

叶修循着仔细找过去，发现还真有，图片右下角被人用半透明的蓝色字体打了一个水印——拉芙。

TBC

欢迎大家继续买股，目前股市情况还是比较平稳的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