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狼叼走了的棒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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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叶】Super Psycho Love 「5」(王叶)

接下来的这两章,老叶的心情犹如坐上过山车,惊险又刺激(*´ェ`*)
之前押老王的朋友,恭喜们你答对了,大眼这里是真·隔壁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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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食不知味地陪着黄少天吃完了那顿烤鱼,期间对方如往日一样叽叽喳喳地边吃边说个不停,跟只精力旺盛的小麻雀似的,半点没有先前冷酷犀利的模样,就好像黑暗中出现的那一道亮光,也只是叶修自己臆想过度的错觉。

可……真的是错觉吗?

叶修注视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庞,阳光俊朗,在暖黄色的顶灯渲染下显得活泼而令人瞩目,瞳色比常人更浅,像两汪快要烧融的金子,炙热肆意地流淌着。

可是其下分明还有什么隐藏在更深处的东西,叶修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即便是太阳也依旧会有黯淡的黑子,而那些隐没于光明之后的阴影比纯粹的黑暗要来得更加触目惊心。

叶修想好了一百种拒绝对方送他回去的方式,最终却一个也没用上。

结束晚餐,黄少天就那么干脆利落地和他笑着告了别,连丝毫试探也没有,但临别时的那双眼睛,里面清楚地向他传达着一个信息。

——你逃不掉的。

叶修知道自己不可能报警,第一他没有实际证据,第二……黄少天自己就是警察,叶修现在不敢再冒任何风险了,警局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避难所。

甚至……连这座城市也不是。

叶修在坐地铁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买了一张前往B市的动车票,机场安检太繁琐,还有延误和取消的风险,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分一秒也不想耽搁。

叶修独自坐在空旷的地铁车厢里,九点的时间段完美错过了人潮高峰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上班族坐在那儿一脸麻木地低头玩着手机,眼神如出一辙,流水线上复刻出的那种死气沉沉,锐意被生活差不多磨平了,只有残缺的几处棱角不成型地苟延残喘着。今天地铁里的冷气打得格外足,更显得这方空间里透出一种毫无人情味的阴沉。

平日里叶修很喜欢这种空旷,人多的地方总是充斥着冲突与矛盾,以及一些不甚美好的回忆;但今天,这种空旷让他心里那些摇摇欲坠的安全感无所凭依,一波一波涌上的寒冷没过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窒息。

叶修掏出手机,还剩百分之十五的电量。他点开通讯录,里面的名字寥寥无几,他直接滑到最后,指尖隔着液晶屏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叶秋。

但他不是很想打这个电话,他很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的亲弟弟。

叶修点开后定定地看了那个拨通的选项十几秒,直到屏幕自己熄灭,他最终也没有拨出这个电话。

再等等。他想。叶秋那边是他最后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不要让他卷进这场麻烦中来吧。

叶修将手机慢慢地放回口袋,背靠着墙,油然而生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感,玻璃窗外掠过的灯火通明被高速行进的列车在视线中拉扯出一条延绵不绝的彩色光带,美好而无比遥远。

至少,他还可以先回家。

叶修闭上眼,在一片隆隆的轰鸣声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回到住的小区已经临近九点半了,天色暗沉,厚厚的云层掩映着星月,仅有的光源是林荫道旁昏黄的一盏盏路灯。路两旁栽种的乔木因着逐渐逼近的夏季蓬勃地抽长了枝叶,今年的雨水格外丰沛,连树也比往年长得更加繁茂些。夜里道上没什么人,静谧极了,偶尔起一点风,树便在地上投下大片婆娑破碎的影子,叶片细碎地摩擦着,沙沙作响,像是有谁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叶修有点冷,拢了拢衬衫的领子低着头往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走。他住在七层。上了电梯,叶修依然感到微微的心慌,那几人的脸交替着在他脑海里浮现,明明都是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好相貌,于他却是无法摆脱的邪恶梦魇。

叶修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被一个变态盯上也就罢了,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招惹上了一群?他学心理学又不是来牺牲自己普度众生的。

电梯到达七楼,清脆地叮了一声,叶修抬头看着自己的脸映在金属门上,扯出一个模糊变形的苦笑。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过道的灯灭了一盏,还没人来修,叶修只好借着另一侧角落里那盏灯的依稀光芒,摸索着找到了自己家门口。

四下都暗着,仅靠远处那隐隐的一点光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光明已经近在眼前。

叶修摸出钥匙插进门锁,然而只转了半圈钥匙就卡住了,他只好再尝试着往回转,但这次却死活拧不动,里面像是有什么杂物堵住了钥匙孔,插不到底也拔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叶修烦躁地摸上门把手想试着能不能用点力拉开——却毫无准备地摸到了一手的冰冷黏腻。

叶修一愣,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还以为是哪个熊孩子恶作剧撒上的胶水,但很快他便察觉出了不对。

叶修沉默着用干净的左手摸出手机,解开锁屏,在省电模式的莹莹一点弱光下,他清楚地看到金属门把手上那些淋漓的白液,还没有来得及干涸彻底,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而在门把手的斜上方,有人用暗红色的蜡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gift for my sweetheart」,最后还画上了一颗拙劣的爱心,如同稚童玩笑的涂鸦之作。

——叶修心脏猛地抽紧,从脚底瞬间漫上森森的凉意,整个人如坠冰窟,止不住地颤抖着后退了两步。

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他死死地瞪着那扇门,里面是他的家,上一秒他还在迫切渴望着的温暖的庇护所,下一秒就被残忍地打破了所有幻想。

叶修感到右手掌心传来一阵烧灼般的刺痛,仿佛他刚刚摸到的那些液体是高浓度的硫酸,但他又很清晰地知道这只是他的某种错觉,那些该死的玩意儿依旧冰冷黏腻地附在他的手上,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诅咒。

这是他们的警告,亦或是示威。

这样巨大的恶意,是黑暗中畸形催生出的怪兽,裂开鲜血淋漓的嘴,大口大口嚼吃着他仅剩的那么一点微薄的安全感。

咔嚓。咔嚓。

叶修安静了几秒,然后猛地扑上去试图用手抹去门上的那些字迹,他用力地擦拭着,反反复复,掌心与门板摩擦得发麻发痛,污了白衬衣的袖口也顾不上,直到那些字句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

然而红色糜烂,白色枯朽,依然就这样顽固而狰狞地印在极深的底色上。

像在嘲笑着他的徒劳。

叶修想叫,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体内那些横冲直撞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逼到崩溃的边缘,他狠狠一脚踹上门,砰地一声巨响,木门震了震,依旧纹丝不动,叶修的脚踝却因为反作用力疼痛欲裂。

——他的温暖,他的光明,他的安全感,就在一墙之隔的这扇门后面。

可是他进不去。

叶修突然感到很疲惫,干脆背靠着墙坐在了门边,他抱着膝盖,修长的四肢蜷缩起来,茫然地闭上眼,任由周围无处不在的黑暗将他吞噬。

他想他现在应该去找物业,应该想办法去找人开锁……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他有一点累了。

真的真的,有一点累了。

咔哒。

对面的门近乎无声地推开了,有一片柔和的光线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穿透了黑暗来到他身边,缓慢,但让人安心。

叶修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站住了,微微弯下腰,并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用那种清冷而沉稳的声音关切地问他。

“叶先生,你还好吗?”

对方逆着光源,铁灰色的长款薄风衣边缘泛着层橙黄的釉色,连平日里疏冷的五官看起来都带着不可抗拒的温情。叶修知道他姓王,大概两年多之前搬来这个小区。但碍于性格原因,两人做了数年的邻居,依然还是点头之交,默契地保持着互不干扰的生活状态。

叶修眨了眨眼,语气是近乎虚脱的颓然:“抱歉…打扰到你了吧。”

他看着那只手,感觉那像是眼下唯一能拖他出水面的那根稻草,手掌宽大,骨节修长,有着可以想见的温暖与安全感。

但是叶修在欲伸手前却犹豫了,太美好的东西,看起来总像是假的。

而且他现在对于任何人的肢体接触,都下意识地觉得恶心。

结果是对方借着灯光快速扫了眼周围,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平直的眉峰微微蹙起,主动俯身握住叶修的手肘慢慢搀起他。隔着一层布料,那些灼热的温度也被控制在一个不会冒犯的区间,叶修很感激对方此刻恰到好处的体贴和礼节,他是真的快不行了。

“叶先生不介意的话,先到我家坐一会儿吧。我去联系物业,找开锁的人过来。”

男人扶着他,看了一眼狼藉的门锁,又转过头低声安抚道,“别担心,这些我会搞定的。”

两个人贴得很近,但叶修并不觉得排斥。可能是因为对方身上有很淡的香根草混着一点沉郁的檀木香,干净,成熟,毫不轻佻,闻起来无比的让人安心。

“喝杯热咖啡,我想你现在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男人并没有作出刻意过分的温柔,连笑都几近于无,但那种有教养的理解与帮助正是现在的叶修所迫切需要的。

他不想和谁倾诉,也不想谁来揭开他的疮疤。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儿,在一个足够明亮的地方。

叶修抬眸,很轻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真的……很感谢你,王先生。”

“举手之劳而已。”对方确定他已经好些了,便松了手,引着他一路进了自己家。

“你先坐,我去打个电话给物业。”男人朝叶修比了手势,便拿着手机出了门,临走前叶修突然开口又叫住了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对方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很快笑了笑道,“放心,门那边的痕迹我会处理的。”

“麻烦你了。”

叶修一进屋先去洗手间神经质一样反复洗了三遍手,直到指尖泛出被水泡皱的惨白,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叶修拖着湿淋淋的双手,整个人往后窝进灰色的布艺沙发里,柔软的海绵像沼泽一样拖着他陷下去,有种令人沉溺的堕落感。

他的这位邻居先生显然有着独到的装修品味,房内的陈列基本以黑白灰的简约风为主,偶尔有几处点睛之笔的纯色装饰,几何金属茶几上还随意摆着两本最新的金融杂志,整洁干净得像是房产公司推出的精品样板房,可惜没什么人味儿。

客厅里的顶灯足够明亮,光线打在浅色的大理石瓷砖上,如同白昼。叶修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低头将袖口小心地卷起来,不想弄脏了别人的沙发,他向来都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一点也不。

他眼下迫切地需要找一些事来做,才能暂时性地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叶修拿起茶几上一本摊开的杂志随意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的金融数据于他如同天书,叶修耐着性子看了两页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叶修按了按太阳穴,垂下眼,不小心瞥到茶几的下层还塞着一本书,朴素的黑色封面,看名字居然是一本冷僻的心理学著作。

没想到他的这位邻居先生也对心理学感兴趣?叶修顺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正要翻开,书的主人却恰好回来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几步上前俯身从他手中不着痕迹地抽走了书,歪着头注视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是答应我好好休息吗?”

叶修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眼大小略有差别,但远不至怪异的地步,相反,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有几分异邦血统,那对棕色的瞳孔边缘隐隐泛着圈漂亮的橄榄绿,在灯光下像两枚魔魅的猫眼石。

“抱歉,刚刚脑子有点乱。”叶修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也的确有些唐突了。

“修锁的人大概赶过来还要一会儿,我先帮你去泡杯咖啡。”对方不紧不慢地将书塞进对面的书架,转身往吧台走去。

“叶先生,要加糖奶吗?”叶修听到男人抬起头问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他很少喝咖啡,喝也只喝无糖的纯美式。咖啡这种东西,值得品味的只有它的苦涩而已,如果单纯为了口感去人为添加许多其他东西,那还不如去喝奶茶。

这句话他也忘了是从哪儿听来的,倒是一直记在了心里。

叶修有点疑惑,他刚刚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对方的书柜里藏书种类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金融或是外国文学作品,还都分门别类地一格一格摆放整齐,只有刚刚的那本心理学著作孤零零地被塞在一堆西方戏剧原著间,像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只有一本……是以前顺手买的吗?

不待他多想,对方已经端着一杯热咖啡送到了他的面前,纯白骨瓷杯里深棕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香,馥郁温暖,在深夜显得格外提神。

“谢了,王先生。”

叶修接过杯子浅啜一口,感觉之前胃里的潮湿恶心稍稍缓解了一些,对方紧跟着在他一旁的沙发落了座,特意空开了一人的位子,不知是性格本身的冷淡还是无声的体贴。

“王杰希。”男人低声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棕绿色的眼眸轻轻扫过叶修泛红破皮的指关节,皱了一下眉,“需要创口贴吗?”

叶修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点小伤,甚至他都没感觉到疼痛,之前纠缠他的那些负面情绪远比单纯的肉体伤痛要可怕得多。

“哦……没事。”叶修扯了两张纸巾草草按上去,血迹洇开,惨白中赫然刺眼的一点鲜红。但他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语气里并不太在乎,“这不算什么。”

——与他目前遭遇的其他困境而言,的确什么也算不上。

男人深深看了他两眼,随手将领带扯松了些,黑色休闲裤勾勒出修长线条的双腿放松地交叠着,半晌才悠悠响起一句。

“叶先生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吗?”

叶修低着头,干涩地笑了声:“不…也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的话,为什么要去B市?”

“你怎么知道?!”叶修背后一凛,猛地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嘘,别紧张。”对方朝他晃了晃指间夹着的那张车票,挑眉道,“之前在你家门口捡到的,应该是你的吧?”

叶修一声不吭地接过那张车票,妥帖地收进自己口袋里。他本来想说是去度假,但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苍白得过分,于是他只有保持沉默。

房间里明明亮如白昼,却因为这诡异的安静而像是一个巨大的空盒子,将两人锁在其中,气氛莫名地被冻住了,连同时间一起。

不知隔了多久,对方自顾自又说道:“叶先生是心理咨询师是吧?”

叶修瞥过去一眼,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只简单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虽然很冒昧,但可以请你帮我做一次心理咨询吗?”身旁成熟英俊的男人非常认真地注视着他,并不像是随口开玩笑的意思。

“……真的很抱歉,但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适合给人做心理咨询。”叶修苦笑,他现在才是那个比较需要有人来开导的对象吧。

“哪怕只是倾听也可以。”对方依旧坚持着,叶修念着自己刚刚喝了人家的咖啡,又多亏人给他收拾那一堆的烂摊子,一口回绝似乎也有点太不近人情,所以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

其实无论是从住所环境,穿着打扮,乃至于细节处体现的家教,都清楚地表明了对方良好甚至是优裕的出身。但往往就是这样一群在常人眼中位于金字塔尖的天之骄子,心里承受着常人同样无法想见的压力亦或是阴暗面。

他们常常什么都拥有,又什么都没有。看似完美无缺的表象下,却布满了无数被欲望腐蚀亏空的窟窿。

“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曾经以为自己是性冷淡。”

即便如此,对方上来直截了当的第一句话,就完全颠覆了他的所有想象。

尽管这样的一个推断结合他的形象,处事以及装修风格并无太大突兀,但是任何与性相关的话题,对于现在的叶修来说,都是一级高度敏感词。

叶修潜意识中冒出一点焦虑,但被他竭力压抑着,只是换了个坐姿,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不是没有交往过一些对象,但是我对他们并没有欲望。尝试过很多方法,也去过些医院,可惜都没什么改善。”对方娓娓道来,这种大部分男性羞于启齿的话题从他口中说出的却很平静,让叶修感觉他是在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朋友。

叶修不动声色地投过去一眼,男人接到了,不置可否地抬起眉梢,似笑非笑道,“嗯…叶先生该不会在想我是不是有性功能障碍吧?”

叶修连忙否认,尽管他刚刚有那么一秒脑海里的确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是的。有时候欲望积攒到峰期一样会有自然反应,我也会自己用手解决。”男人慢悠悠地眯起眼,说道,“但我不会主动对什么对象产生欲望,也不太明白那种热血上头的冲动是什么滋味。”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多年,而且我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

对方微妙的一个停顿,叶修便知道,重点要来了。

“直到我有一次无意中目睹了某件事。”男人的双眸隐秘地闪了闪,像是嗤的一声划亮的火柴,“一般而言,遇到这种事只有上去阻止或者干脆视而不见两种选择,但我的身体替我选了第三种。”

“你硬了……”叶修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看到了什么?”

“拥挤的地铁车厢,是除了贫民窟以外,每个城市欲望与矛盾汹涌最烈的地方。”他微微含了一点笑,抿着唇对上叶修有些震惊的目光,缓慢地答道,“我看到了一场地铁上的公然猥亵。”

叶修心里猛地一沉,喉咙收紧,连呼吸都开始有点不再顺畅。这个话题让他想起了一点不太美好的回忆,他不是很想听。

“特别特别巧的是,那个被猥亵的对象我认识。当然也算不上太熟悉,认识而已。”对方眼底的温度益发灼人,烙铁一般滚烫地刺进叶修的皮肤里,一直有条不紊的语气里开始掺杂某些不明的情绪,“他被困在那个逼仄的角落里,背后男人的手撩开他衬衫的一角,去摸他的腰,胯下的东西硬着,隔着裤子抵上他的屁股。他很快感觉到了,转过头时满脸的怒意和不可置信,那表情很美。”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真的太漂亮了,让我……一下就有了反应。”

“可惜那个胆小的家伙,被对方发现后匆匆忙忙就跑了,我都来不及好好回味。”他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目光中的某些东西赤裸而露骨,越发不作掩饰。

叶修完全坐不住了,他用手按了按胃部,之前喝下去的咖啡所带来的温暖已经只剩下作呕的绞痛,他脸色苍白地站起身,飞快道:“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我……出去抽根烟。”

叶修已经顾不得这种行为有多么突兀和失礼,他只想逃出去,哪怕这个地方在几分钟之前还曾让他感到安心与慰藉。

——但眼下这满屋子明晃晃的灯,留给他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冰冷。

可有人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他离开,王杰希抬手轻而易举地圈住了他的手腕,叶修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反而被拖着重新按回了沙发。

“不会耽误叶先生很久的,再几分钟就好了。”男人淡淡道,疏冷的语气下藏着不可否认的强硬,有力宽厚的手掌此时此刻更像是枚摘不下的镣铐,禁锢着叶修所有的退路。

“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唇角上扬,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意出门的话,会有危险的。”

王杰希应该是不常笑的,嘴边的弧度冷冽如刚开过锋的刃,叶修在这满屋刺眼的光明里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从每一寸肌肤表面都传来无比热辣的刺痛。

他肩膀瑟缩了一下,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麻木地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反抗了。他大概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尽管他一句也不想听。

“叶先生,想我难得找到一点乐趣,当然不希望这个游戏就此草草打住。只要有心的话,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出行时间和路线,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段日子里,我甚至放弃了开车,每天跑去挤高峰时段拥挤不堪的地铁。但这都是值得的。”

叶修眼皮颤抖得越发厉害,他用力地攥紧了双拳,骨节苍白凸出,短短的指甲几乎将他的掌心掐出深刻的血痕。

疼痛,只有疼痛可以支撑着他不要崩溃,但那个沉稳的,如恶魔一般的嗓音仍然不断钻进他的耳膜,一下一下,残酷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当然,并不是每一天都有安排精彩的演出,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观察者,记录一些他并不起眼的小习惯,作为剧本的素材。我雇了几个人,有时候一个,有时两三个,将他堵在门边,或者困在车厢的角落里。人们对事不关己的罪恶总是习惯性地熟视无睹,更何况他是一个男人。”

对方的口吻沉稳,冷感的声线在叙述这些可怕的事实时依然有条不紊,甚至是庄重的。

“我会提早挑好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欣赏他在一群陌生人的亵弄下,露出愤怒,屈辱,又不得不臣服于快感的完美表情。我甚至会写好剧本,分配好他们每一个人的动作和台词,无非是多花上一点钱罢了,那群人是专业的,钱给到了什么都能干。”

“他经常会反抗,所以我让他们带了刀子,没开刃,但唬人是足够了。”

“我想我也许是喜欢他的,我从没有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欲望,我用尽方法去为他构思一切最精巧的剧本,他是我最心爱的男主角,我愿意仔细去回味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喘息。但这种喜欢无法摆上台面,我只能躲在一旁角落里,静静观赏。”

叶修恍惚间听到哪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咯咯声,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那是他上下牙颤栗摩擦时的震荡。

他慢慢地,慢慢地咬紧了牙。这怎么会是喜欢呢?喜欢怎么会是这么可怕而自私的东西呢?叶修忍不住想。

“可惜尽管我有意放缓了节奏,尽可能地让这些演出看起来更像是无法预判的意外,他还是很快察觉到了,开始错开人流密集的时候出行,我的游戏无法再继续,太遗憾了。”男人微微叹了口气,突然主动松开了他的手,起身离开,叶修睁开眼,看到对方手里拿着一本书扔到了他面前,微笑道,“对了,叶先生之前不是很好奇这个吗?”

叶修死死地盯着那本书,里面有几张照片已经散落了出来,车厢中无数神色麻木的人群沦为了苍白的布景,只有那张隐忍而屈辱的脸庞在一片冰冷的色调中透着浓郁不可置信的艳色——那是他的脸。

叶修的指尖在颤抖,他狠狠挥开茶几上的那本书,趁着对方还没有上前制住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门口疯跑,他甚至不敢回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更不敢犹豫,生怕慢了半秒就要被拖进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沼泽。

王杰希没有锁门,叶修只能庆幸这一点,等他推门出去,对面的修锁师傅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他说锁已经修好了,叶修这才一颗心稍稍落了地。

对方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对他怎么样的,他已经安全了,叶修只能这样自我安慰道。

果然,王杰希没有追出来。那扇大门半开着,跟他之前看见时一样,柔和的灯光从缝隙间流淌一地,看起来无比温馨而美好。

——但依旧只是假象。

叶修潦草地谢过那位上了年纪的修锁师傅,立刻推门进去后将房门反锁,拔下钥匙远远地扔到一旁。

还没等他缓过气,叶修已经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鞋底清脆地磕在光滑的瓷砖上,将他的心脏揪的越来越紧。

哆。哆。哆。

有人在敲门。

叶修剧烈地颤抖起来,背后的冷汗几乎将单薄的衬衫浸得湿透,明明隔着一层厚厚的木板,他却彷佛能听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均匀,温热,带着黑暗独有的甜美味道。

叶修靠着墙,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几分钟,亦或是更久,他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再响起让他心惊胆战的敲门声。

对方可能是回去了。

叶修不敢肯定,犹豫了几秒,才提起一点勇气顺着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去。

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叶修一颗心刚刚落下一半,突然猛一下顿住了,尾椎处迅速炸开一股骇人的巨大凉意,将他彻底吞没。

刚刚他见到的那片黑暗,边缘隐隐泛着一圈极深的墨绿。

漂亮,并且似曾相识。

叶修背靠着门,摇摇欲坠地滑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了,他指尖颤了好几下,才从裤兜里摸出那个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七电量的手机。

他这次没再犹豫,点开了通讯录最下方的那个名字,直接选择拨通。

嘟……嘟——

叶修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电话的忙音如此漫长而煎熬过,他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徘徊在焦虑与崩溃的悬崖边缘,他感觉自己活像是一只被捕食者逼进死胡同中无处可藏的困兽。

双眼通红,绝望地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摸索着最后的退路。

电量从百分之七掉到了百分之六,又从百分之六掉到了百分之五。表示电量的那短短一格,只剩下了随时可能到底的一丝丝鲜红。

“喂?哥?”

电话终于接通了,手机那头被电波扭曲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的变质,然而穿越过万水千山,让叶修能够在这深寒的夜里,看到了一点仅有的希望。

“叶秋,我这边有点事,你……能不能来趟H市,越快越好。”叶修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能不能维持一点应有的平静,他累极了,这一句话都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订机票,等着我。”

对面的人停顿了两秒,果断应道,但叶修从他的声音里隐隐听出了一丝无法掩盖的疲惫。

“哥,你现在没事吧?”

叶修捏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有些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他住了许多年的公寓,但在黑暗的笼罩下,它们看起来又如此的让他感到陌生。

何止是房子,周边的这整个世界,都叫他觉得面目全非。

叶修安静了一会儿,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尽管那个笑听起来更像是在哭。

“大概……还撑得住。”

如果只是一个晚上的话,他想他应该可以熬过去,黑夜再漫长也有尽头,黎明总会在最后一刻到来。

希望姗姗来迟,但总比没有希望来的好。不是吗?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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